不过刹那的念头，脱口而出就成了冥冥之中最好的安排。
华景昂此刻无比确信，他们一直寻找的第五名主力战士，季璐就是不二人选。
拥有精英战士的底子，熟悉集团但不受集团势力牵制，资历深厚，知己知彼，更重要的是，即便换了身份，她仍在坚持战斗。
季璐瞬间听得发怵，努力平复了好久才开口确认：“你指的是……月底和UG联盟的那一场？”
“对，”华景昂坦诚道，“不瞒你说，现在集团这边的情况不是特别乐观，主力阵容还差一个人——”
治疗室里眼下没有外人，医师早在几人寒暄时就识趣退了出去，两人站在空荡的房间中央，好像回到过去在精英基地那样，久违的推心置腹。
华景昂将年前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通，季璐越听越气，忍不住骂道：“罗规那个狗东西，烂泥扶不上墙，多少好苗子被他的势利眼给折磨得半死不活！当年我们被攻击的时候，他也是第一个将我当成弃子丢了的人，没想到连你也敢下狠手……”
华景昂早就看清罗规的嘴脸，见惯不怪：“他现在已经管不了我们了，甚至，他和精英基地的命运，某种程度上也会被这次公开赛的结果左右，我们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。”
季璐没有多想，很快拍板道：“昂哥，这个忙我帮定了！”www.tamj.cn 抹星小说网
应允简单得仿佛举手之劳，但她不可能不知道答应出战的后果——公开赛无论成败，她必然会再度被推向曾经坠落过的风口浪尖。
华景昂骤然间心绪起伏。
——“你说一个人的力量到底是渺小，还是不可估量？”
明知吉凶难测，季璐依然爽快接住了，就像前不久明知利弊悬殊，杜昌还是及时出现在了门外。
华景昂有时候都禁不住怀疑，是不是老天爷在故意戏耍他，打一巴掌再给个枣。
他决定不再瞻前顾后：“我今天回去就跟市场部商量一下，让你以外援的身份回归。”
季璐对他百分百信任，却又延迟萌生一点不可思议：“真的不是在做梦吧？”
华景昂扬起淡淡的苦笑，视线转向唯一可以延展目光的玻璃墙，另一侧有阳光入窗，斜落在地，铺了满眼灿烂，像另一个不知名的世界。
“是一场梦倒也好了。”
阳光渐浓，玻璃窗映下的绿树影子从左侧缓缓移向右侧，言崇飞独自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，横过手机观看训练视频。
算算时间，华景昂的治疗差不多快结束了。
言崇飞伸了个懒腰，正要打个圆润的哈欠，季璐忽然出现在眼前，他紧急闭上张开的嘴，站起身来：“老……华队他还没出来呢。”
季璐听见他刻意改的称呼，会心一笑：“没关系，我跟言队你说一声就行，我家那个老baby终于安抚好了，我得先把他送回家去，就不等你们了，改日公司见。”
言崇飞被这一声“言队”叫得快要夭寿，到了最后一句，更是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——没想到在医院碰巧结识的路人转眼就成了即将并肩作战的朋友。
“外援的事决定得这么突然，真是麻烦你了……”言崇飞茫然归茫然，感恩的道理还是懂的，这个节骨眼上，外援补位就是雪中送炭。
“昂哥都没跟我客气，你就更别客气了！”季璐挥了挥手，豪气得仿佛上辈子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命。
“知道教育广场吧？每天都有无数人拿着简历在那边晃悠，有的是一天战士都没当过，有的是当过一阵还想继续混日子，有的是退役之后嫌不过瘾，反正一抓一大把，都想给自己谋个新的出路。我来一趟医院就能给自己找到活儿干，属于机会追着我跑，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呢！”www.
言崇飞在永仁机构参加培训的日子里，天天往来于教育广场，对季璐所说的那番人山人海的风景印象深刻。
他偶尔也会想，假如真的有神明存在，俯瞰芸芸众生，分得清谁是谁吗？
索性将机会扬空一撒，个体的人生就成了几率游戏。
言崇飞不由得叹道：“几天前大家还在为缺人的事情发愁，没想到转眼就奇迹般冒出两个大救星，而且各方面条件都非常合适，我差点要怀疑华景昂是不是故意这样设计的……现在算是明白了，他也是被机会追着跑的人。”
季璐听得开怀：“拜托，那可是我昂哥！多少人心里的白月光！如果不是集团内部有人使绊子，我才不相信公开赛这种好事还能轮到我这个外人头上！”
言崇飞心中五味杂陈，他从来不怀疑这些显而易见的光环，只是一路走到今天，他和华景昂你知我知，不管是谁，暗流涌动起来，总会有孤立无援的时候。
那些隐于视野，却又凌驾于光环之上的，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。
无论如何，他们已经身在其中。
华景昂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，都和他当初在静音房里说的话别无二致，他就是要迎难而上。也只有同样怀着这份决心的人，才会愿意相信他，追随他。
言崇飞不敢笃定比赛的结果，但那都是后话了。
至少此刻，真心换真心。
“不过，我们也别高兴得太早，UG联盟那边我有点人脉，听说为了公开赛也是铆足了劲，”季璐话锋一转，“要是咱们输了比赛，可就是另一个故事了。”
言崇飞明白她的意思：“放心，都是热锅上的蚂蚁，大家各凭本事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，言崇飞随即找了找电梯的位置：“我送你下楼吧。”
“不用不用，待会儿昂哥出来找不到你该着急了。”季璐赶紧将他摁在原地。
言崇飞坚持道：“没事，上下楼就几分钟的工夫，我都等他一下午了，他等我一会儿怎么了，又不是三岁小孩儿，有什么可着急的？”
“也对，”季璐喜欢他的坦率，于是欣然接受这份好意，同言崇飞边走边说，“那你们平时会吵架吗？”
言崇飞稍显犹疑地眨了眨眼，总觉得季璐提问的思路有些古怪。
“算是三天一小吵，五天一大吵吧，一般都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斗斗嘴，不会真的吵红脸。”
“如果真的吵起来了，谁会先低头呢？”季璐微妙地层层递进。
言崇飞认真思索了几秒，得出一个很没面子的结论：“训练的时候他是半个教练，新人营里他又算半个领导，他那么厉害，当然只能听他的咯……”
季璐一副了然的表情：“看来昂哥还是我熟悉的那个昂哥，表面上温柔亲切，实际上心思深得很，一旦认定就会较真到底，一般人很难越过他做决策。”
“你们之前……这么熟吗？”言崇飞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屡犯不改，本意是好奇华景昂身边没什么交心的朋友，结果问出口就变味了。
“那当然，否则怎么被误会成了男女朋友？”季璐的语气竟然透着几分自豪，但余光瞥见言崇飞纠结的表情，她相当体贴地伸出手拍了拍他，以示安慰。
“其实，纯粹只是因为我和昂哥当时被分在一组，所以平时吃饭训练都在一起，彼此还挺聊得来，所以走得近是必然的，但也仅此而已。精英基地可是一个比坟场还断情绝爱的地方，尤其像昂哥他们那种明星战士，内部竞争非常激烈，根本没时间风花雪月。我本身也是一个对亲密关系毫无兴趣的人，再加上昂哥十分包容的性取向，压根就没我什么事嘛！”
言崇飞的心莫名其妙松了下来，又猝不及防吊了上去：“啊？”
“就在我退役的前一天晚上，还记得是个暴雨夜，凄惨得很，昂哥怕我太过伤心，冒着被处分的风险逃掉了晚训，偷偷到停车场送我离开，一个人躲在监控死角里说了好多安慰的话，最后还一脸正直地透露自己可能有喜欢同性的倾向，真是乐死我了。”
言崇飞：“……”
确实是华景昂可以干出来的事。
“哎哎，老东西已经上车了，我得快点过去，先走一步啦！”季璐突然加速冲出医院大楼，匆忙挥手同言崇飞告别，结束了短暂却信息量庞大的闲聊。
只是车影渐行渐远之后，言崇飞才反应过来，既然季璐知道内情，那他和华景昂之间的关系岂不是……
“啊——！”
回公司的路上，言崇飞实在憋不住，在车里大嚎了一声。
华景昂诧异地瞥向他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说时，前方亮起红灯，不得已踩下刹车，两人困在拥堵的车流之中。
言崇飞搓了搓耳后的头发，有些难为情：“你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，人家明明都知情，我居然还在跟前装模作样……算了，不能细想，不然要换个星球生活了。”
华景昂知道他在医院和季璐聊了一程，稍加思索就明白了话中原委，笑道：“谁让你装了。”
言崇飞斜过略显幽怨的视线，华景昂又正色道：“是她自己看出来的，我没有否认，只不过后来时间紧张，一直没机会告诉你。”
“哼，你确实没有否认，毕竟八百年前就向人家打开柜门了……”言崇飞嘟嘟囔囔，顺手拽了一把肩前的安全带——明明那时候他和华景昂还生活在两个互不相干的世界，现在莫名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憋屈感。
窗外车流恢复涌动，纷繁的光影频频闪过眼底，华景昂一边注视前方的车况，一边偷偷瞄了几下副驾驶座：“季璐连这个都告诉你了？”
言崇飞见他难得紧张，忽然有了调侃的兴致：“我也是头一回听说，有人为了安慰别人，掏心掏肺到连性取向都交代得明明白白，好人当得这么清澈又愚蠢的，你也算独一份了。”
“请问，你还有什么糗事是我不知道的？”言崇飞胆大包天地凑到华景昂耳边挑衅。
华景昂扬起无奈的笑：“你直接去问季璐吧，她手里大大小小的行业八卦也是独一份的。”
“话说这位姐姐到底什么来头？”言崇飞倏地坐直身子，满心满眼的求知欲。
“她跟我的情况差不多，也是外面常说的所谓体系家庭出身的‘战二代’，只不过我的上一代是我爸，她的上一代是她的小叔叔季东，曾经和宋修杰——就是你破了记录的那位大神前辈——齐名的战士，现在已经退役多年了。”
言崇飞想起季璐今天频繁“辱骂”的那位小叔叔，印象不免有些割裂。
“季璐是为数不多各项指标都非常均衡的战士，如果没有离开集团，现在也应该……风波过后，我和她的生活都出现了不少变故，彼此渐渐断了联系，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。”华景昂几番欲言又止。
言崇飞默默望着华景昂的侧脸，忍不住伸出左手握住他的右手，偏偏脸皮薄了点，只能将头转向另一边的车窗，小声说：“看来老天爷跟我想得一样，都决定对你再好一点。”
华景昂没有言语，悄然翻过手腕，嘈杂嗡鸣的路上，十指交扣。
凌晨，罗网般的夜色紧紧缠住海市最奢华的高档公寓，门口的车影缓缓驶离，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往前差点扑了个空。
“呕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易丞扶住围墙，在草丛间狂吐不止，眼前一片混沌迷离。
怀里的手机一响，西装革履的男人很快站起身来，在满身酒气里觅得一丝清醒，接通电话：“……该打点的我都打点好了，明天就按照原计划来谈，不能出任何岔子！”
电话挂断，世界仍旧沉寂。
易丞在落坠的幻觉中摸索着回到家，打开门，客厅一角还为他亮着几盏灯，一个安静的人影端坐在珠帘背后，似乎察觉到他归来的动静。
此时，易丞的眼前只剩下无处不在的破碎光晕，他已经狼狈得迈不开步子，钥匙从手里滑落，发出铿锵的声响。
“你怎么喝成这样？”
清冷的质问愈渐靠近耳畔。
易丞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，伸手拽住那人的裤角，泛红的眼里藏着一种安静的歇斯底里：“还差一步……我就做到了……”
那人捡起钥匙放在柜子上，慢条斯理地蹲下，试图将醉酒的人扶起，可易丞将他抓得很紧：“你不为我高兴吗？”
“现在不是还差一步吗？”
“公开赛，迟早的事。”
易丞露出十拿九稳的喜悦神色，身后的镜面砖反射出的却是一张没有波澜的俊秀面孔。
“那我在参赛阵容里，你会为我高兴吗？”周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。
有的人死了，但没有完全死……
无尽的昏迷过后，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。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，请下载